明月院。
英芙站在廊子底下瞧天上的月。
天是雾蒙蒙的,流云重重,那一钩黄澄澄的新月藏在树影里,只漏出丁点细细的尖钩儿。
院子里没有掌灯,她身上水红色亮纱的开襟衫子借不着光,恍惚成了瓷白色,青缎子抹胸笼着白腻肉色,底下一袭鱼白的纱裙子。
雨浓捧着小方几出来,上头一摞叶子戏并筹码,一盘沉水香,一碟细果子,一盏灯。那香才点起头,味儿还不分明。
英芙看了道,“沉水好,他不喜欢,我就偏要用。”
雨浓把她的袖子牵起来,两手抻开张在香炉上方,让袅袅的青烟熏透,待两只袖子都妥当了,便把筹码分作四堆,两堆归在跟前,两堆推给英芙,然后理牌。
“玩一会子早些睡吧,今儿初五,六郎要来也是明日了。”
“日也睡,夜也睡,你与我就没别的话说?那镜子我叫你拿出去磨磨,怎么还搁在那儿?影子都照不见。”
雨浓轻轻叹气。
英芙被禁足已有五年。
起初杜若来得勤,一两个月一回,陪英芙说说笑笑,偶然讲起时局,更是津津有味。譬如牛仙客推行的和籴法,在丰年高价收购关中粮食,饥年低价放售,不仅大大缓解了长安粮荒之苦,更减轻江淮漕运负担。此举令圣人大加赞赏,愈发倚重推举牛仙客上位的李林甫。
英芙对琐事没甚兴致,不过存着念想儿,以为顺李玙的意思便能保住含光性命,也肯带着笑听听。
杜若便在那时裁撤了明月院大半人手,贴身使唤的只剩下雨浓,和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小丫头名叫绿檀。其余粗使的洒扫、洗衣婆子留下六个,小厨房里厨娘四个,此外就再没有了。
偌大的三进院子空落落十来个人,能进内室与英芙说上话的只有雨浓和绿檀,天长日久,闷都把英芙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