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
阿布思饮尽壶中酒,下巴松松地撑在手腕上,一张油光发亮棱角分明的黑长脸充满探寻地凑到杜若跟前来,狡黠地笑着问。
“太子出来打仗,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会去密林子里找出路吗?石堡城高高在上,正面攀爬,我拿鞭子抽,也挑不出十个人肯爬,不管他们能爬多快爬多高,天一亮,吐蕃人看见,两块石头推下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我的人碾成肉泥。走侧面,好走的坡地草场,吐蕃人居高临下层层固守。他们背后是九曲黄河腹地,调兵、供粮,转瞬可至。我这头呢?拢共十万五千人,一半是骑兵,坡地与他们步兵对阵,冲锋尚可,守成守不住。今天打下一里地,防御工事来不及做,明天就丢了。靠北那片密林,重重叠叠密不透光,之前派进去的探子,进去一趟丢两个人,死在熊瞎子手上,死在毒虫手上,跌进深水池子里,什么样儿稀奇古怪的死法都有。可是探通了又如何?那路太窄,一趟走不进去一千个人。我把那区区一千个人送到树林那头,送给吐蕃人在空地上绞杀?”
——竟这般凶险?!
杜若猛地睁大眼睛,刹那间全身的血都冷了,失声厉喝。
“那你还让她去?!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
阿布思脸上浮浪的笑容隐没,身子缩回去,含混地咕哝了声。
杜若急道,“这么危险,她每天就带二十个人出出进进,你是不是疯了?你当初求娶她时怎么与我说的?”
“你们男人就会说漂亮话!”
阿布思并不辩解,甚至随手拿起春天杜若从营房后头折的玉兰花枝,搁在鼻端嗅闻。
借着此处极为干燥强烈的日光,杜若把花枝倒悬暴晒成干花,保存下玉兰将开未开时含蓄优美的花型。只可惜浓郁的紫色没能保住,褪变成不大好看的黄褐色,似被污泥侵染过,厚重的蜡质也消弭殆尽,只剩下薄薄一层网状纤维。
“你先回答我。”
阿布思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像把尖刀,顺着杜若身前身后优美的线条上下剐蹭。
杜若气的胸膛起伏,猝然起身冲向帐外,却被阿布思一把拽回来。
杜若第一反应是喊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