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探病
四川总督郝渊盛得了泰慊同病危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本来嘛,自己身为统管一省军政的封疆大吏,放任巡抚胡作非为就是一条失察之罪,因此他早就备好了谢罪折子,只是希望处分不要太重就行。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泰慊同知道的东西太多,有人意图杀人灭口。
匆匆赶到了泰府,郝渊盛才发觉府中的上下人等个个哭丧着脸,这幅情景又是让他心中一跳,暗自后悔没有再派几个人进府看着。不过,他是知道泰慊同底细的人,若是灭口的真是京城来的人,那自己宁可担待了罪名也不能让事情闹大,否则这官就干脆别做了。
泰夫人刘氏平日也会过郝渊盛几次,此时见总督大人亲至,一边偏身行礼一边抹着眼泪道:“郝大人,请您给妾身作主啊!老爷突然病成这样,一定有人暗中谋害,请您一定得给我们泰家一个公道!”她是大家闺秀,眼圈虽然是红红的,但撒泼的事情自然做不出来,憔悴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坚决的神情。
郝渊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才吩咐旁边侍立的一群丫鬟仆妇道:“本官有要事和你家夫人商量,你们全部退下,未得允许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此时此刻,谁敢违逆这位通省最富权威的总督大人,那帮下人情知自家主子也有要事和郝渊盛商议,连忙施礼退去。至于那个原本在床边为泰慊同把脉的大夫也知机地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地溜出门去,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敢在这里多事,到时别说诊金,就连命都保不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弟妹,如今泰老弟落得这幅模样,你还是得节哀顺便才是。”郝渊盛见屋中再无闲杂人等,说话也就不避讳了。他见刘氏一脸惊骇欲绝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就依着连大人他们弹劾泰老弟的罪名,即便押送京城恐怕也难逃一死,就连你们家其他人怕也是要流放边疆。如今看这情形,上边的大人物是想清理干净这边的污秽,免得牵连甚广,所以你就不要再嚷嚷什么公道天理了!”
刘氏也是聪明人,思量再三便听懂了郝渊盛的弦外之音,心底不由悲愤欲绝。“郝大人,照您这么说,老爷这次是救不回来了?您和我家老爷共事多年,虽然他有时做事是过分了些,但对您还是礼敬有加的,难道您就不能看在同僚的分上,救他一次?”
“弟妹,不瞒你说,如今我是自身难保,又有何德何能护得了泰老弟?”郝渊盛摇了摇头,显得疲惫而苍老,“弟妹是大家出身,自然应该知道如今朝廷党争愈演愈烈,四川乃是富饶之地,他们又岂会放过这个地方?偏偏我又不属任何一党,平素也很少不管事,这才能偏安于总督之位,否则谁能容得下我?泰老弟这次是被作法当了靶子,他如果不死,朝中的不少人就得跟着跌倒,他们不动手才是怪事!”郝渊盛罕有地露出了几许怨愤,看在刘氏眼中更为失望。
“心莲,你不要再纠缠郝大人了!”床榻上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竟发现泰慊同已是悠悠地醒转了过来,连忙靠了过去。
“郝大人,我以往自视甚高,事事总是独断专行,也没顾得上你的感受,是我失了上下之礼。”泰慊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脸上的灰白之色更显死气,“如今你还不计前嫌地教导贱内这么多道理,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
郝渊盛见泰慊同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心知他撑不了多久,连忙好言安慰道:“泰老弟,我本就是不管事的人,你就不必多说了。这次的事情一出,我的总督位子怕也是要挪挪地方了,四川这天府之国我也一样呆不下去。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劝你,不管手中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万不可随意拿出来意图一搏。皇上此次的处置颇有深意,万一触怒圣驾,弟妹和那帮侄儿侄女可就难保性命了。留得他们在,泰家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你万万不可自误啊!”
泰慊同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最后却不禁悚然动容。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大病实在蹊跷,出于怨恨,颇有那种把东西递送京城的打算。如今听得郝渊盛的劝慰,已是心绪大乱,人家说得没错,即便能报复成功,自己的儿女就算全毁了。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果然发现那张平日养尊处优的脸上布满了愁容,显然已是明白了郝渊盛的意思,顿时感觉到心揪了起来。
“多谢郝大人提醒,我明白了,断不会因为一口气而连累了妻儿。”泰慊同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死志更坚了,“若非这次的重病,我也早已决意自裁,只是希望皇上能放过我的妻儿,不要让他们流落边塞受苦,余愿足矣。郝大人,心莲她是大家闺秀,受不起那等委屈,倘若我死了,还望大人能上书为她和孩子讨个情,我这厢感激不尽!”泰慊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翻过了身子,径直在床上叩下头去。
郝渊盛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了已经虚弱至极的泰慊同,重新安顿他躺下。“泰老弟,你既然信得过我,那就放心好了,弟妹和侄儿他们我定会竭力保全,至于你的那几个侍妾却没有法子了。”他郑重地保证道,旁边的刘氏不禁心中一宽,脸色也略微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