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武将家里头,偏出了大房一屋子的奇人。平日里吟诗作赋也就罢了,偏偏还学来了文人清高。要说大嫂也拎不清,进门快二十年了,还不会奉承婆母。在松鹤堂,只怕三房那个商贾出身的余芳都比大嫂得脸些。
只是可惜了元娘,好生伶俐的一个小娘子。一人硬生生拉拔着全家,才带得大房没被府里人轻慢。可再得祖父母看重又如何?日后出了门,纵是生了十个玲珑心肝也不能时刻顾着娘家。
她今日前来,本就存了和婆母说正经事的主意。此刻趁着松鹤堂里一片和乐,自然不会扫兴,只陪笑道:“元娘从来是个好的,我还常叫二娘跟着她大姐姐多学着点呢。”
一声轻哼从薛淳唇齿间流出,因与上头隔得远了,倒没人听见。
二伯母可真好意思夸,二娘但凡和大姐姐学了点皮毛,也该有所长进。
才得了这一句,薛沁立即警觉起来。二叔母仗着二房得宠,膝下又有二子一女,整日耀武扬威的没少盘算把阿娘世子夫人的位置夺过来。依这样的性情,从不会主动夸她,平日里即便夸她也不过是碍于祖母情面。今日一反常态,却不知为何。
心头正敲着鼓呢,才好些的头又跟着阵阵作痛。薛沁深深提了一口气,就见姚云紧着她展开话头:“这一转眼,元娘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侯府后宅向来清净,可杜宛却颇有手段成算。只听一句,她哪里还不明白姚云这是在催她该给元娘张罗亲事了?
小娘子们都在堂上坐着呢,就大咧咧地开口胡说,没个避讳。她心生不喜,面上倒还看不出什么,于是含糊过去:“是啊,我这个做祖母的也老喽!”
薛沁好生剔透,如何听不出二叔母的言下之意?不及她应对,就听祖母立即回护,心口一暖,也跟着笑:“阿婆若去前院驭马开弓,只怕样样都比二郎还要利落,如何能说是老了?”
薛渭的性子府上众人有目共睹,侯夫人从前也是个巾帼人物,这话与其说是奉承,倒更像真心实意。此时听了薛沁打趣,便是婢女婆子们也纷纷笑作一团。
“你个促狭鬼!”杜宛正笑着,不轻不重地拍在薛沁手背上:“才夸了你这长姐称职,掉头就拿自个儿亲弟弟取笑了!”
纵是笑着,杜宛的心思仍是渐渐沉了下去。
要说自家长孙女,家世、模样、性格摆在这里,往日出门赴宴,各家夫人娘子见了也只有点头说好的。偏不知怎么,她与侯爷先前看中的几家郎君,才要接触上,皆先一步散了喜讯出来。夫妻二人也只好拿缘份未到聊表安慰,就此作罢,不再提起。
好在时人爱重小娘子,便是多留几年出嫁也不妨事。可话说回来,哪家的好儿郎不是早早定下的?姚云话虽直接,倒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