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气象局的气温曲线就和股市曲线高度重合,越走越低看不到头——而且气温和股市都一样,大家都没觉得有反弹的可能,总之一个不会升温,一个不会反弹。

    来咖啡店的人愈加的少了,以前仅有的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也把聚会地址改到了相隔不远新开的奶茶店。

    胖子也不怎么在店里了。胖子不在店的时候,咖啡厅门口就挂上休业的牌子,反正楼上的住客退租自己把卡留着就是了,胖子也没给他们留什么值钱的物件。

    何晓卫如约在12月的第一个星期让我们搬入了新居。美中不足的是床第一天就被压垮了,只得改为榻榻米。朝北房间在冬天的弊端也暴露无遗,早上起来什么东西都有一层冰霜,摸着什么都冻手。热水壶的烟断断续续的,像是人到中年前列腺出了问题的油腻大叔在撒尿一样让人不畅快。热水器更好,直接就不工作了,每天早上都要被林逸骂骂咧咧的踢几脚才极不情愿的起来干活。

    何晓卫在出租屋的小角落开了一个专供学校的小杂货店,自己坐在屋里就行了,林逸帮他送货,一件一块钱。没事的时候林逸就坐在屋子里看书准备四级。

    咖啡店剩不下几个顾客了,只需要我一个人看店就够了。店里的人零零碎碎,每天下午我下了课都来这里观察人世百态。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这些陷落在甜言蜜语里的小情侣看的也没有我那么真切吧,我想。

    这里有一些人,白天带着一个学姐来喝茶,晚上就带着一个学妹来这里开房。胖子一直说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跟我举林逸的例子,他说人和人生下来就是有差距的,没有必要太羡慕别人的生活,有的东西保持得不到的游离态才是最好的,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为了得到这些你想要的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以前以为开个店很简单的,你去进货,卖货,钱就源源不断进来了。可实际上呢,创业难,守业也难。真的把店做到这个规模了,我才发现我可能没有能力管好这家店。有的人来开房,身份证都不带,那你说我让不让他们进呢,让他们进来破坏了我的底线,不让他们进来这家店就赚不到钱,就要破产。我破产了他们还会去其他的店,受影响的还是只有我。”胖子点上一根烟,烟的光影忽明忽暗。

    “隔壁的邻居都觉得我很有钱,就像你现在觉得他们很有钱,每天都可以约不同的人出来。可是他们有钱的前提是什么呢,是他们家里人要来思考和我一样的问题,思考怎么去守住自己的业务,怎么去赚钱。他们不会做一辈子的生意的,总有一天他们也要自己独立的,人总要有那么一天的,那么你觉得,他们有那个能力守业吗。”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大概没有吧。”我顺着胖子的意思讲下去。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胖子抽完一根烟,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几对小情侣。

    我发誓那是我认识胖子以来他最深沉的一天,以往他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其实很难想到他过去的生活,虽然也只是我们以前一直没问。

    有时间我大概会去问他的吧,我想。

    胖子晚上要去市区,天还没黑就走了,只是叮嘱了我几句住店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