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不紧不慢地走,从朔北下到沧州北部。沿途的一路,都还是李玉泽他们熟悉的景致。
虽然已经是三月四月的更替之季,朔北的一切却仍旧弥漫着一股萧条感。早晨起来的时候,山野间弥漫的雾气总是挥散不去,吹在人身上,带点刺骨的冷。若是久居深闺的妇人,或是身体瘦弱的孩童吹了风,回去少不得要病一场,发一场烧。也亏得玄铁骑在朔北作战多年,基本上对这种天气都有不差的抵抗力。
只是这种带点灰色色调的远山看久了,难免也会产生点索然无味之感。相比于濯京春天的百花满城,夏天的烈日垂柳,冬天的枫叶果香,冬天的红梅烟火,朔北终年不化的积雪和沉闷得一言不发的远山,自然是相形见绌。
在朔北的时候,他们与羌人相安无事的那一段时间里,李玉泽就喜欢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山影。无趣也带点意味,平和之中自有道理。虽然朔北的一切都比不得濯京,更别提和家人以及挚友的分离,但在北地的旷野,李玉泽总是能感到一种自在感。
那感觉就像是雄鹰离了巢,张了翼,来到辽阔的天。就算哪怕自己的翅膀都还扇不起一丝风,能够来到这样的一片天地,对李玉泽来说,也比在濯京要更加如鱼得水。
只是在自在的同时,也时常会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感。山本该是阻隔的,李玉泽和家人,和挚友,隔着重峦叠嶂的山脉,远的不得了。可是就这么在远处眺望着,那山脉似乎又只是薄薄的一层。好像只要他李玉泽随时愿意,就随时都能回去。
年轻的统领大人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下摆仍旧随着风猎猎作响。他的铠甲和普通士兵的外表看起来类似,细看却大有不同,在阳光下面闪着点细细的蓝银色。
看着这暗暗的蓝银色,李玉泽唇角又不由得浮现一丝笑意。这是临行之前,他的好友方宜民特地托锻造大师打造的甲胄,里面不止用了寻常的材料,还加了方宜民在雀州当刺史时偶然得到的一块灵心石。
这种石头李玉泽曾经只在书里见过记载,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实物。据说这种石头坚硬如铁,无坚不摧,是制造武器的完美材料。又极其漂亮,在极其黑暗的地方,会散发出淡淡的幽蓝色。书里还有很多关于这种石头的轶事——比如,这种石头生长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能够存活。所以这种石头又被认为有毒性,只是还未经过证实。还有就是,这种石头的形状是浑然天成的心形,又因为颜色漂亮,也被不少人用来做送给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也是这“灵心石”名字的由来。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或许是太多的开采和使用,使得这种石头的数量急剧减少。方宜民从锦盒里把石头交给他的时候,李玉泽还吃了一惊。
“这……是否太过贵重了?”
指尖摩挲着精致的盒面,李玉泽有些迟疑地道。其实他很感激子澜的这份心意,而且看着对方星星亮亮满含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是这样贵重的礼物……灵心石这种东西,给李玉泽固然可以帮上他的忙。可若是送给交好的世家,或是献给陛下……不管哪一种,都比给他李玉泽这个无名小卒要来得值得的多。
方宜民已经送出了自己纠结好些天的礼物,却见李玉泽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他有点紧张,担心对方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意图,才不肯接受这份心意。但他也不想马上就露馅,于是装出不解的样子,道:“如何贵重了?”
李玉泽不好意思地挠挠额头:“子澜,我这次去,只是个副参领呢。用这么好的东西,我怕是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