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很重了,万历脸上讪讪然,张诚赶紧跪了下来,如今银作局掌印太监是他的干儿子,他自然要请罪,德妃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不是故意说你,不过宫里头一个鸡蛋御膳房也要报价一两银子,真把皇上当傻子呢!”
张诚这时候就跟刚才的孙应龙一般,一头的冷汗。不远处的孙应龙连声都不敢吭,对这位德妃的手段真是敬佩非常,借着一句话,就把张公公这等大太监敲打了,怪不得国舅爷那般本事,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
皇上吃喝并非不要钱,像是每天皇帝的三餐,御膳房也是要做账报账的,像是一个鸡蛋一两银子这么荒唐的事情,其实在皇宫已经是惯例了,宫里头太监那么多,每个人都要养着,这些钱,全部都要嫁接到皇帝身上,加上太监们要捞钱,时间一长,这鸡蛋自然就越来越贵了。
张诚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圣明无过娘娘这般了,知晓民间疾苦,只是,宫里头人多,开销大,奴婢们也是没法子……”
德妃哼了一声,“张伴伴,你倒是节省的,我说句话你也莫生气,你呀!为了皇上,就差扣***嗦指头了,可开源节流,节流永不如开源,不要整天惦记着这里节省一点哪里节省一点,去年冬天那么冷,连个袄子都是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你呢!”
这话看似在骂张诚,实际上,是在夸他呢!正所谓打一巴掌揉一揉,德妃用来,炉火纯青,顿时把张诚感动得流了两滴泪,“奴婢……奴婢……”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伴,起来罢!”万历亲自把老太监扶起来,这老太监自小跟在他身边,可谓忠心耿耿的,自然要给些体面的,旁边德妃从看信看到一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欢喜得也差不多了,当下就伸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想了会子,就说道:“张伴,一会儿给仁圣皇太后那边送十万两银子去,慈圣皇太后那边也送十万两……”
没一会儿,德妃就把宫内上下打点了一下,顿时就花掉了三十多万,自然,这些钱是必然要花的,譬如两位皇太后,仁圣皇太后那是亲自抬举她的,可谓恩深,而慈圣皇太后乃是皇帝亲母,这也不能漏掉,从这点来看,的确德妃会做人,不过,有时候婆媳关系并非你会做人就会关系好,慈圣皇太后拿了这十万两银子,未必就领情,说不准还要抱怨德妃是在炫耀。
末了,德妃就说,“今儿在乾清宫当差的,每人也赏二十两,张伴,你待会儿就把这银子赏下去。”她这话一说,不管远近,周围太监全跪下来谢恩。
别看每人二十两,这一起也是不少银子,张诚下意识就要心疼,不过,看了看脸色欢喜的皇上,嘴唇微动,也就不说话了,心说皇上也该收拢收拢下面的奴才们了,以前手头紧,这会子有钱了,就让皇上高兴高兴罢!
别小看这些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当初嘉靖皇帝都差一点儿被一帮宫女给勒死,可见收买人心是上位者必不可少的功课。
打赏了一堆,德妃偏偏把张诚漏掉了,万历以为爱妃忘记了,正要开口说话,德妃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对张诚说道:“张伴,银子我就不赏你了,你有了点钱,又要惦记着去做善事,皇上那儿有件孔雀翎的袍子,还是张太岳张阁老当年送的,如今皇上身子长开了,略有些小了,你穿着倒是合适……”
万历这才想起来,那袍子当初是张居正送的,他如今却是不肯穿的,却不想爱妃把袍子赐给了张伴伴,至于张诚,先是愣了愣,接着,老泪纵横,跪下来给德妃连连磕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远处孙应龙瞧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背后又起了一层白毛汗,这时候就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给国舅爷办事,就当是国舅爷跟前的一条狗,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
德妃娘娘施展完毕整套的政治手腕,这才又去看信,没看几行,又咯咯笑了起来,“皇上,快来瞧,你的小舅子问你讨官儿呢!”万历赶紧屁颠屁颠凑到德妃身边,探首看去,当下不以为然,“不就是要十几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么,给他就是,话说,乖官给朕赚了这么多银子,莫说是这些,给国丈一个公侯的爵位,那也足够了。”
德妃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我可不要,不然到时候朝堂上那些文臣们又要不依不饶地找皇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