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嘉这才是从身后背包里掏出一牛皮纸袋,递给金瑶,包装的牛皮纸是簇新的,是丁文嘉新买的,金瑶摸了摸里面的内容,像是一本很厚的资料,她没打开,只放在桌面上,金瑶对着丁文嘉:“你继续说。”

    “我六岁的时候,得过一场怪病,”丁文嘉一边说一边朝着金瑶撒钩子一样偷瞄,“这个……宋戈和你说过没?”

    金瑶点头:“零星半点,不全,你说就好。”

    丁文嘉深吸一口气:“最开始是我的胸口,起了一层像是鸡皮一样死皮,我喜欢用手去抠,后来越抠越多,越抓颜色越深,等长到肚子上的时候,藏不住了,洗澡的时候被我妈发现了,她很惊讶,也很害怕。”

    “马上,我爸也知道了,不过他俩没带我去医院,他们带我……去见了辛承。”丁文嘉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那应该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辛承,不对,不算是见到,当时辛承一直隔着一个屏风和他们说话,她没看到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爸爸丁旺福当时让她喊人家“辛叔叔”,之后丁旺福又说了许多叙旧的话,俩人听起来应该是老相识了,不过丁文嘉过去的六年里,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辛承辛承,有些陌生。

    “当时辛承没办法治我,我爸爸就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丁文嘉喉咙猛烈地滚了一下,她垂头,指尖狠狠地掐上自己的太阳穴,“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丁文嘉说完,身体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金瑶看着她不似装的,声音也跟着柔婉了一些:“你要不要喝点水再说。”

    “不用。”丁文嘉一边说着不必,一边探手把金瑶跟前一口未动的菊花茶尽数灌入喉咙里,她被呛到了,干咳了好几声,才继续说,“我不认得那是哪里,是我爸爸开车带我去的,我妈当时要跟着来,还和我爸吵了一架,我记得出门前,我爸一直叮嘱我妈,说两个小时他还没出来,就让我妈去找辛承,无论是跪着求他也好,还是要挟也罢,一定要让辛承赶来救我。”

    “那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铺着红黑相间的地毯,两边是电灯仿造的烛台,天花板特别高,两边是很好看的雕花实木门,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我听着很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爸就说,如果我害怕的话,就让我数数,数数多少步可以走完这条走廊,左拐了几次,右拐了几次,让我牢牢记住。”

    “我就开始数,低着头数,不去看天花板,也不去听两边的声音,我们左拐、左拐、右拐然后直走了一百多步,我爸停下了,他撸起袖子,推开了一扇门。”

    “那间屋子不大,倒是摆了很多张麻将桌,我记得最左边还有一张台球桌,桌上一个黑球一个白球,黑球都已经到了球洞边缘了,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样子,麻将桌都是空的,只有一张旁边有人,那是三个人,他们把牌已经摞好了,空出的那个位置,是给我爸爸的。”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着急让我爸爸坐下,他们朝着我招手,说着我听过无数遍的客套话,什么文嘉都长这么大了,让叔叔过来看看,叫人了没啊之类的,按照往常,我爸会让我和他们聊上几句,可我还没迈开步子呢,我爸却一把拽住我的肩膀,他像是在笑,可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他说,孩子还小,怕生。”

    “怕吗?”丁文嘉换了个口吻,学着当时坐在最中间的男人的发声,“她杀同族的时候怎么没怕呢?”

    丁文嘉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金瑶,原本紧张心虚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反客为主,忽而往后一靠,手肘还放在桌面上,食指微屈,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她眉尾轻轻抖了一下,像是反问:“瑶娘娘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