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戴着一顶帽子,在阴暗的病房里面躺着,马骏黯然地走到窗边,说:“我帮你把窗户打开吧。”“不,不要。”李青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一把锉刀在刮着马骏的心。她的脸躲在帽檐后的阴影里,只露出一个唇角,嘴唇似乎特意描了口红,和白涔涔的床罩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色彩对比。这明丽的口红,怕是为马骏的到来特意准备的吧。马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想了想,说:“李青,我们能不能换种活法。”
马骏离开省城之前,陪着李青在医院的后花园里坐了一上午,初夏的阳光安静地洒在碧绿的树叶和如茵的草地上,李青对马骏说:“丫丫就拜托给你了,我把她和青云度假村一起交给你。”马骏说:“李青,你不会有事的,像你这种病,治愈的机率相当高。”李青笑了笑,说:“我听你的,过几天我就去美国,但愿我能再回来。不过在走之前,我要把我的两个孩子安顿好。”
李青所指的两个孩子,当然指的是丫丫和青云度假村。马骏问:“那林秋亭呢?”李青笑了笑,说:“我几乎被他打动了,他居然明明知道我患了这样的病,还愿意娶我。”马骏说:“这么说,你还是没答应他?”李青说:“我怀疑他有目的。”李青所说的目的,马骏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想点破而已。
一个月后,从美国传来消息,李青的手术很成功,住了半个月后,李青回到了滨海,林秋亭继续着他向李青的求爱,但李青冰冷地拒绝了,最后干脆换了手机号码,林秋亭要想了解李青的近况,不得不找高雅,问的次数多了,高雅也有些不耐烦了。林秋亭在李青那里碰了钉子,就把原因归结在马骏身上,他认为是马骏从中挑拨离间,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测。
又过去了一个月,正在高雅筹划着到滨海去看李青的时候,传来了噩耗,李青已经走了。马骏其时正在办公室里批阅着文件,高雅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马骏听着听着泪就流了下来,他没有去擦,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虽然他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李艳红进来看见了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一时慌了手脚。
马骏解释道:“一个老朋友走了,年轻的老朋友。”李艳红从马骏的办公桌上抽出纸巾,递了过去,她低声说:“马县长,您请节哀。”马骏点了点头,问:“李县长有事吗?”李艳红迟疑了一下,说:“唔,没事,只是过来看一下马县长。”马骏知道李艳红有事,他欣赏她的聪明,在这个时候,自己真的没有心思处理什么,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艳红刚回到办公室,县卫生局局长金正红就夹着包走了进来,李艳红问:“还是为那件事?”金正红说:“是啊,请李县长给予支持啊!”李艳红说:“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听一下马县长的意见。”金正红说:“李县长,这件事在上一次的县长办公会上就能通过了啊!”李艳红说:“我是为了你们卫生局好,我看还是先征求一下马县长的意见再落实吧。”
金正红说:“好吧,我现在就去找他汇报。”李艳红说:“改天吧,今天你就不用找马县长了,他心情不好。”金正红离开了李艳红的办公室,想到以后会长期与马骏打交道,心里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时候,马骏拿着毛巾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准备到洗手间去洗把脸,碰到了金正红,金正红连忙打了一声招呼,马骏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向洗手间走去。
“老金,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吗?”马骏走到洗手间门口,又折转身来问。金正红说:“马县长你也忙,我还是改天再找你汇报吧。”马骏问:“事情急吗?”金正红说:“是关于打击无证行医、取缔黑诊所的事。”马骏说:“这先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下,我洗把脸就来。”金正红等马骏回办公室后,汇报了劳立宽还在的时候安排的打击黑诊所行动的方案,现在一切都部署就绪了,就等一声令下了。
马骏有些不解地问:“既然部署到了位,就不要等了,要是等走露了风声,再检查取缔岂不是误了大事?”金正红说:“马县长,劳县长的方案,你看过没?”马骏摇了摇头,金正红于是从包里抽出一份材料来,他对马骏说:“马县长,你先过目一下,我回局里去,等你的命令。”马骏看了看这份方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这时高雅打电话来,说邱洪平已经把机票给定好了。
马骏向林秋亭请假,林秋亭说他也要去滨海参加葬礼,一起去吧。走之前,马骏给李艳红打了个电话,说方案来不及看了,让她在家里拿主意。晚上,马骏和高雅,还有林秋亭登上了飞往滨海的航班。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高雅给李青的父亲李天虎打电话,李天虎派人来酒店接了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殡仪馆,追悼厅里哀乐低回,李青的遗照正在灵堂正中娴静地笑,一见此情此景,马骏和高雅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一个留着小分头的年轻男人此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高雅,又看了看马骏,说:“请问你就是马骏先生吗?”马骏点了点头,说:“正是。”小分头说:“李董事长吩咐我来,请您参加完追悼会过后,来公司一趟,我们的车就在外面等着您。”马骏问:“就我一个人?”小分头点了点头,说:“马先生千万要记住了。”马骏把目光投到了遗照上,他心里满是愧疚道:李青,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娶你,我要向你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