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一样淌过岁月的长河,记忆似画笔一样勾出伤逝的青春。青城校园里柳垂湖面、莲出荷浪的画面像一幕无比鲜活的立体影像出现在了马骏的面前。不知疲倦的嘶哑的知了声和盛夏的热浪在他的感官四周逡巡,这更赋予了此时回忆的立体感和层次感,让马骏有胸口宛如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一只伸出一半的手僵在那里。
方萍站在马骏的对面,六、七米远的距离,这六、七米远,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与眼前的那个男人的中间。五年半的时光,让她从一个家境贫寒的大学毕业生,成长为一个拥有上亿资产的集团公司总经理,虽然她在这五年间,遍尝酸甜苦辣和人情冷暖,为自己的成功付出了几乎所有,但是她不能忘记,正是眼前的这个人,把本属于他自己的机遇毫不吝啬地留给了自己,让自己的腾飞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跳板。
听胡局长的介绍,马骏现在已经在官场上崭露头角,那么可以说,自己当初的选择换来了两个人的成功,方萍的负疚感顿时减轻了许多,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脚,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根本没有动一丝一毫。诺大的牡丹包间随着两位主人翁复杂而凝滞表情和举动沉寂了下来,方萍的一位助手轻轻地咳了咳,她显然不些不适应内地寒冷的气侯。
胡亚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非常尽职尽责地安排了这个见面活动,前前后后都仔细地想了好多遍,譬如说,马书记进来后怎么介绍、怎么安排方总和马书记热情洋溢地交谈、怎么适时地增加热烈的气氛,然后怎么入座、座位如何安排。她就象一个导演一样,在心里已经酝酿好了剧本,她非常重视此次会见,只要马骏高兴,方总高兴,她在领导心中的印象、她的工作业绩就会象她家墙角的腊梅一样,蓬蓬勃勃地开满枝头。
可是没想到,会谈的仪式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突然卡了壳,而且她愣是不知道原因,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胡亚男神情紧张地看看马骏,又看看方萍,她口里嗫嚅道:“马书记,马书记我来给您介绍。”马骏终于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有些拘束地说:“不用,不用,不用介绍。”胡亚男夸张地笑了,用快活的语气说:“马书记,方总,原来你们认识啊?!”
马骏点点头,走向了方萍,他伸出手,说:“方总,别来无恙啊!”方萍有些慌乱,她也伸出手,向前迎了一步,她说:“马书记,能够再见真好。”两只手迅速地扑在了一起,却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木讷地握了握,马骏感觉到方萍冰凉的手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鱼儿一样,他迅速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涌出了一丝苦涩,这种感觉,在滨海的那个俪影双双的街头,曾经在一个悲伤的男人的心头出现过,只是现在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已被风干。
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像当初一样,看到方萍与那个男人吻别时一样义无反顾地离开?一个声音告诉他,你除了是马骏,你还是泽西县委的副书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另一个声音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利用爱情得到了机会,然后恨心地将你抛弃,你顾及场合不上去抽她一个大耳光也罢,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觉得耻辱吗?
一想到胡亚男以及招商局的工作,马骏还是留了下来,他对丁金武说:“丁县长,方总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丁金武惊喜地说:“哎呀,没想到啊,方总,看来你们大地集团跟我们泽西真的是有缘啊!”方萍笑了笑,说:“丁县长,照您说的意思,我们大地集团要是不在泽西投资,就显得没情没意了啊。”丁金武说:“我可没这么说啊,不过,我相信凭我们马书记和方总的情谊,能够在方总的投资决择上增加一个很重的份量。”
方萍说:“丁县长您放心,本来我就对泽西很感兴趣,何况有马书记跟我的这份情谊。”丁金武高兴地直搓手,说:“好,好啊,方总,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今天我们不谈招商投资的事了,亚男同志,你让他们上菜上酒,我们要好好地摆酒庆祝,庆祝我们的马书记和方总两个老同学重逢。”胡亚男说:“好,我这就去安排。”
一向谈笑风生的马骏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好在有丁金武和胡亚男两位,席间的气氛才不至于尴尬。虽说马骏不苟言笑,但是酒却来者不拒,不一会,马骏就有些醉了,邱洪平走到他的身边,对马骏说:“马书记,一会要去市里开会。”邱洪平的话不大也不小,席间的人都听得见,邱洪平想给马骏一个台阶下,再这么喝下去,马骏非出洋相不可,他可是县委副书记,怎么能在外人面前丢丑呢?
马骏说:“我今天不去开会了,我还没有跟我的老同学一叙离别之情呢。”邱洪平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把目光投向了丁金武,丁金武朝他使了个眼色,邱洪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胡亚男想把气氛搞起来,她笑着说:“马书记,我有个提议,方总是您的同学,您就学名人写自传一样,把您来泽西之前的事给我们讲一讲,分享一下您成功的经验。””马骏笑了笑,问:“真想听?”胡亚男点了点头,马骏又扭头看着身旁的方萍,问:“方总经理,你也想听吗?”
方萍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说吧,我也想了解一下。”马骏呵呵一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胡亚男说:“马书记不要妄自菲薄了。”马骏说:“我讲讲我毕业后到我上班之前的事吧。当时我到滨海去投奔我的同学,没想到这位同学不守信用,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那里,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我靠着一包馒头沿着铁路走向了归家的路,最后饿晕在了泽西,于是就留下来了,直到今天。”马骏说完,又扭头看着方萍,说:“我现在想听听方总讲讲毕业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