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没想到,郭小冬来到他的跟前,并不是像上次那样母老虎般大发雌威,而是抓着他的手,低声下气地说:“马书记,上次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郑重道歉,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老郁走了,我很悲痛,毕竟我们有二十年的夫妻情份。”马骏对郭小冬的这番话几乎难以置信,这世界是怎么了,一夜之间,柯梦云改弦易辙,郭小冬由一只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
“郭教授,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我不怪你。”马骏的话说得很不流利,被一夜之间的巨大反差弄得云里雾里的他不禁结结巴巴起来。郭小冬的泪流了下来,她低低地说:“马书记,我求你了,老郁走了,你给他留一个好名声吧。”马骏又是一愣,他不明白郭小冬的意思,正在他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柯梦云插话道:“我今天找你来,也是这个意思。”
马骏不作声,他并不是装糊涂,而是真糊涂了,他从来没有对外散布郁明生的什么流言,手上也没有什么能诋毁郁明生名声的证据。柯梦云见他不语,继续说:“在研究如何处分的时候,我讲了好话,刚才海川同志已经对你说过,你现在免予处分,继续干市纪委书记,这件事就此打住,就算你卖我一个人情。你看怎么样?”
听柯梦云说话的措辞和语气,竟然有请求之意,一个省委常委、秘书长,居然求起自己来了,毫无疑问,有人在自己即将被处分的紧要关头,抛出了一个相当有震撼力的证据,不得不让柯梦云刹住了把自己推向火坑的车,而柯梦云可能认为这个证据是自己抛出去的,他不想这个证据被外人知道,郭小冬也不想,这就说明,这个证据,关系重大,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求自己。
究竟是谁抛出这个左右了自己前途命运的东西呢?马骏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收到的那条短信,“虽然我知道,但是我只能沉默,太多的负累,如山如丝,夺去了我所有的勇气,我只能彷偟在你的无助之外。”细细一想,马骏得出了一个结论,毫无疑问,这个发信息给自己的人,就是抛出证据的人,这个人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拯救了自己,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会因此而受到打击吗?
见马骏始终不语,柯梦云心里打起了鼓,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干部正在想着什么东西,难道他还不满足?执意要把郁明生的死因公之与众?或者说他对可能的职务调整不放心,想跟自己讨价还价?想到这里,柯梦云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咳嗽了一声,把马骏从沉思中拽了回来。柯梦云说:“刚才海川同志透露了你可能会调整职务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有想法你就说嘛,我们党内可是充分讲求民主的。”
马骏知道柯梦云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柯梦云可能认为自己想跟他讨价还价,既然你柯梦云开出了价码,那么我就不妨顺势捞点便宜,他想了想,说:“柯秘书长,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您为我平了冤,我万分感谢你,对外面,我会守口如瓶的。至于想法吗,我只想说,今年我才三十岁,说实话,在市纪委书记任上,我是如覆薄冰啊!”
柯梦云闻言大惑不解,他想,这个马骏到底想干什么?要换作是别人,不趁机捞点油水才怪呢,别人都想一个劲地升迁,你到好,居然担心自己干不好,难不成你想降级?柯梦云想到这里,笑了笑,问:“你的想法是?”马骏说:“我想再到基层去干一段时间,不知道柯秘书长能不能帮我。”柯梦云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十足的糊涂蛋,哪有干部有这样的想法的?
柯梦云虽然对马骏的想法十分不理解,但是马骏的想法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安排,照马骏所说的,把他放到基层去,对外界而言,马骏看似在郁明生猝死的问题上受到了处分,从市领导贬到了县上,而对马骏来说,他主动提出到下面去的工作的想法得到了满足。对,就这样,这就叫顺水推舟!想到这里,柯梦云打心眼里高兴起来。他说:“我会尽快做工作的,你能说说,具体想到哪个县吗?”马骏说:“江都县。”柯梦云的表态很简洁,他说:“好!”
这声好,让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郭小冬拉起马骏的手,说:“马书记,真的感谢你,老郁若是泉下有知,他也会感激你的。”柯梦云站了起来,笑着走向马骏,说:“马骏同志,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向你了解一下楚湖的情况,刚才海川同志不是说过吗?他要和我一起去楚湖走一走,我呢,先熟悉一下情况,到时候在海川同志面前显摆显摆。”
这下可让马骏为了难,他说:“柯秘书长,您这样的大领导亲自喊我吃饭,照理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可是我中午有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能不能改天?要不这样,我明天专程来省城,请您吃饭,您看?”柯梦云哂然一笑,说:“好吧,你去忙,明天我等你来接我哟!对了,明天我把洪健同志也请上,我们正好在一起聊聊。”洪健是新上任的南江省委组织部长,一听这话,马骏说:“我明天上午十点钟赶回来。”
匆匆地离开省城,马骏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神秘的知情人,他在想这个救自己跳出火坑的人倒底会是谁?是尤成功吗?不会,他是仰柯梦云鼻息的人,难道是鲁爱珍?马骏越想越糊涂,在他分神的时候,迎面飞快地驶来一辆小车,那车的应急灯猛地闪了一下,警告马骏小心快车,马骏连忙握紧方向盘,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