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如一耸耸肩,对于贺佳辰的问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掰开一双新的木筷换下了贵公子手里不成形状的筷子,又往塑料杯里倒满了啤酒推过去,一边张罗着埋头苦吃的亮仔吃慢一点,没人跟他抢,一边笑着问举着筷子无从下手的贺佳辰:“喂,不是吧,你难道还等着我亲手喂你才肯吃?”
“噗……”猛扒蛋炒饭的亮仔听到这句无异于调情的话从一哥嘴里冒出来,呛到脸红脖子粗的直接喷饭,看都不敢看贺佳辰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现在只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他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这里。
贺佳辰似笑非笑地睨了钟如一一眼,终于还是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推到面前的卤肥肠细嚼慢咽起来。
钟如一体贴地拍了拍咳得惊天动地的亮仔后背:“我就说了,让你吃慢一点,别搞得像饿死鬼投胎那么难看嘛。”
亮仔委屈地抬头对上钟如一带笑的黑眸,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米粒,还来不及辩解什么,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邻桌醉汉划拳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刚点了单的食客甚至不等酒菜上桌便心照不宣地起身匆匆避走。
只见几个地痞模样的刺头三五成群地堵在了烧烤摊的入口,为首的寸头油腻地抹了一把打有唇钉的肥厚嘴唇,歪歪扭扭地挡在老板面前讨要着保护费。
显然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因为烧烤摊的老板几乎是赔着笑脸从布满油污的钱篓当中掏出了好几张大钞递了过去。
寸头抖了抖手中粉色的钞票,似乎是嫌少,又似乎是为了多捞一点油水,贪婪的目光越过老板战战兢兢的身体,扫向塑料帐篷下这几桌还坐在塑料板凳上的食客们,他甚至都不用说什么,手下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弟便勾肩搭背的一拥而入,径直冲在场的食客们要起小费。
醉汉们酒醒了大半,他们本来也住在附近,一看这几个讨钱的混子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难缠下三滥,只能暗自心疼今晚注定要大出血的钱夹子,掏出钞票放到桌上,甚至都顾不上桌上才上的热菜,便哆嗦着双腿溜之大吉了。
亮仔暗中观察的目光乍一对上其中一个花臂青年的眼圈发黑的吊梢眼,他甚至还来不及避开视线,就头皮发麻的听见对方唾沫横飞的呛声道:“看什么看?!保护费交了吗?”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混子也闻声围了过来,他们似乎这才注意到这桌跟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两个男人:西装革履的贵公子对他们制造出来的混乱充耳不闻,依旧姿态优雅的吃着碗里的卤味,而另一个披着皮衣外套的男人嘴里咬着塑料杯廉价的杯沿,一双桃花眼笑若春风地看向他们,完全寻不见任何一丝恐慌的迹象,就好像他们只是一群闹着玩过家家的顽童。
这样云淡风轻的眼神显然是另一种意味的挑衅,钉六歪了歪嘴角,把手中厚厚一叠钞票插到屁股荷包里,拍了拍手,在小弟们让开的小道当中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
亮仔低下头本想给钟如一递个眼色,但是在看到男人淡定自若的姿态之后,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底气,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他已经不是当初流落街头给人家洗车看车的无名小弟了,仗着有神通广大的如一哥给他撑腰,亮仔几乎是赶在对方出声之前率先啪地一声从塑料凳子上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先发制人道:“凶什么凶?!都是道上混的,你敢找小爷我要保护费?!”
钉六早就看出这个黄毛仔只不过是个小跟班,他压根都不带搭理亮仔,接过小弟递过来的塑料椅子,也大刀阔斧的在塑料桌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看向喝着啤酒的男人,问:“哪条道上的?既然都是道上的,那也得讲一个规矩,今天到了我钉六管的地盘,也得交上这个保护费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