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遥遥看见自己手下的几个组员簇拥着那个戴着手铐依旧噙着一脸嚣张微笑的男人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一身便装打扮的高级督察牵着一条垂头丧气的大狗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
沈放走过去的时候,目光对上许明熙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好似凝结了万千霜雪的眼眸,皮笑肉不笑的算是招呼了一句:“许sir,这么巧?”
许明熙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目光隔着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那扇紧闭的审讯室大门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欲多言的模样。
就像是很多年前,在他们都还是警校学警的时候,家境优渥不用住校的贵公子总是会在他们四人一间的宿舍外等着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一起去上课或是出游,而后者又时常没心没肺的就像是读不懂对方表情似的,往往拉上他三人结伴同行,还美名其曰不能落下他这个好兄弟。
“好兄弟”这个词语,沈放每每从钟如一的嘴里听到都能咀嚼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即使后者因为家道中落、负债累累而在初中时期搬到他所住的那栋闹市里的烂尾楼,成了楼上楼下兼同学的邻居,那张总是噙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落魄的模样,随遇而安到即日就可以笑眯眯的跟他们这些“贫民窟”的野孩子们打成一片,就好似一滴水自然而然的汇入湖泊,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以前天之骄子的痕迹。
“落难凤凰不如鸡”这句俗语自然也不会在他身上应验。
沈放总是警惕却又一度沉沦于钟如一看似不经意却又持之以恒的示好信号,闹市里的街头巷尾曾有他们追逐嬉闹过的身影,他们也曾在寂静的夜里一起迎接过某一年的第一场大雪,在蚊香燃不尽的夏日漫无目的的细数着窗外的蝉鸣打发时间。
他们一起升学,考上心仪的警校,也许日后还会一同成为理想中顶天立地、除恶扬善的警务人员,沈放曾不止一度真的以为钟如一会是自己从少到老的好兄弟。
——直到遇到许明熙,他看见他望向他的眼底有了微不可见的光芒,他看见他们在午夜的操场上牵手散步,在无人的宿舍楼下相拥接吻。
许明熙读得懂钟如一招牌笑容下掩藏着的陈年心事,会在对方生日的时候送上价格昂贵得也许沈放打工一个月也买不起的高级礼物,他只用一句话都可以帮对方轻而易举的摆平那些无中生有的同期生中因嫉妒而起的争端,而这些事情都是沈放无法做到的。
阶级的鸿沟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深不见底,不可跨越。
而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又是那样天造地设的般配,让旁人无法匹敌又格外刺眼。
那一刻开始,沈放才真正意识到,即使对方一朝落魄,血液里依旧流淌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属于名门望族特有的矜贵傲慢,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是同类。
他曾深深憎恶着他们之间的亲密,却又在暗不见光的角落任嫉妒的毒刺反复肆虐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