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痛过了一阵又一阵,肚子紧缩着疼,孩子努力向下挤压着要出来,他已无暇想为何不到日子便要生产,凭着本能开始用劲,可他毕竟是初产,不得章法,白白浪费了气力。
伴着更猛烈的剧痛,被褥上漫开一团水渍,胎膜破了,羊水流了下来,干涩的穴口得到润滑,胎儿没有了这一层阻碍,更拼了命往下挤,全然不顾母体的痛苦与无力。
他终于叫喊出声来,恰逢雷声起,惨叫声隐在雷鸣中,无人知晓。
产口只开了三指,他胡乱推挤着腹部向下使劲,羊水淅淅沥沥流着,胎儿却堵在产口下不来,腹底憋胀无比。他俊秀的面孔此时皱作一团,发带在挣扎中散开,滚圆汗珠顺着鬓边滑落,浸湿了鬓发。
黑漆漆的胎头在狭窄的产口处若隐若现,他渐渐脱力,胎水流尽了,被褥上洇上殷红的血,痛昏过去又被痛醒,他痛得麻木了,由腰以下的部位好像都失去了知觉,仅存不多的意识驱使他想要呼救,风雨却淹没了他的声音,他费力撑起身子下床,气力不支跌倒,肚子砸在地上,几乎被压到扁平,腹底炸开撕裂的剧痛,他双腿颤抖站不起身,弓起腰背扶住肚子,等缓过这一阵,手脚并用向屋外爬去,他爬得极慢,腹顶擦在冰凉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
刀,就在门旁。
他看到老伙伴,无神的目光中有了颜色,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他清楚的知道情况不妙,握住刀柄的一瞬间,他已有了决断。
靠着门板,他举起刀,隐有灰败的面上浮现出释然与不舍。
这把刀曾经带走无数生命,带来死亡,现在,它要带来新生。
刀刃划破皮肤,雪白的肌肤上血珠滚落,他控制着因力竭而不住颤抖的手,仔细划开一道道口子,她躺在父亲的胞宫中,安静的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出世。
他好像恢复了力气,脱下衣衫包裹住这软软一团,将又染上鲜血的缨带放在简易的襁褓上,轻声吟唱着歌谣。
血从腹部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身躯逐渐发冷,断断续续的歌声伴着婴孩的啼哭,淹没在雷雨中。
他微微阖上眼,屋外风雨交加,他听到有人喊他“闷葫芦,别愣着了,快来。”逆着光,他握住了伸向他的手,阳光下,暗金色的铠甲晃的人心慌。
雷雨天在东极海实属平常,这场雨下了连三天三夜,云销雨霁的清晨,一名一大早前来堵门找人切磋龙吟弟子经过屋外,听到婴儿的哭声,他轻叩木门,见没人回应,推开半扇门向里头探去,只见另外半扇门后,歪坐着一具新鲜的尸体,青白的面色不掩风华,一手抱着哭闹的婴孩,一手搭在襁褓上,形影不离的佩刀上满是血迹,随意掉落在一旁。
饶是见过诸多大场面,龙吟弟子也惊诧不已,他愣了会神,掰开眼前人僵硬的臂膀,刚出生的孩子软的像棉花团,他小心翼翼抱起她,那红皱的小脸忽而停止了啼哭,咧开尚没牙的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