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无咎与妖灵之间的争斗先持续了一整夜,天边的黑气与金光不断,仿佛黎明提前到来。大地的震颤也一直持续,在天将亮的时候才逐渐平息。也是到了这时候,金光渐弱而黑气愈盛,看起来像是隋无咎要败落了。
但在真正的朝阳跃起之后,天空之上的浓云开始消散,厚重云层出现了缝隙。李伯辰看到,一缕阳光从那缝隙之中透射下来,正落在两者争斗的那座山峰上。于是,几乎在霎时之间,山峰之上也射出一道金光与阳光交汇一处——这道贯彻天地光柱立即幻化出形状,正是隋无咎所化的那位五通灵顺聚宝真君手持的棍棒模样。
一旦化形,这棍棒光明大放,一下子将高空当中的浓云驱散了一圈,于是又有一整片阳光洒了下来。这么一片阳光落地,光芒微微一盛,登时也幻化成那位真君手中所托的金钵的模样。
只不过此时这“金钵”大得可怕——隋无咎与妖灵在群山之中争斗,群山以南便是坐落着侯城、孟家屯的一整片平原。而此时,这一片区域全被那金钵给罩住了。
李伯辰在山巅观战。他所在之处距之前的秘境已有十几里的路程,往南又层峦叠嶂,本不可能将那里的情景看清楚,但之所以能像此刻一样仿佛亲临战场之上,是因为有此地山君帮忙——他身旁一株老槐树下,一团微风正打着旋儿。侧耳细听,则能听见这旋风说道:“……当初你夺了俺的孟家屯,可想过今天么?嘿嘿,现在你成了丧家之犬,俺成了山君,诚乎他娘的痛快。要不是俺那位真君叫我帮你,早就叫把你给留在这山里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又看个什么劲?那是神仙打架,与你何干。不过俺已是山君,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变成那个样子,哈哈,这就叫因祸得福、真君法力无边!”
但稍隔片刻,又绕到李伯辰身旁,换了个音调道:“啊呀,恕罪恕罪,这位灵主恕罪,老子不是有意讥讽你——实在是一朝得了神籍就得意忘形,俺在这里给你赔罪——恕罪恕罪,希望李将军你不要不识抬举。”
李伯辰倒不在意他的话,因为他知道朱厚如今这性情该是因为从前那位山君的缘故——此地原本的山君附了他的身又与他融为一体,前几天朱厚在机缘巧合之下又成了山君,或许因此从前那位山君的残魂对他的影响也更大了些。
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之前以无畏真君的身份命令朱厚再次帮助自己,朱厚就乖乖应允了。他成了山君虽然有了神通,却因此性情大变,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刨根问底了。
他便道:“你我的恩怨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你既然从前也像我一样做过灵主,该知道有违真君之命要遭天罚的。那么还得请你帮我做另一件事——帮我看看这山里有没有好走的路,能带剩下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旋风道:“好走?哼,我这山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南边这十几里,从五尖沟到鸡心山,从半砬山到南边的原上,现在都已经是山崩地裂、河流改道了。你们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伤的伤,哪里可都不好走。”
李伯辰听了他这话只觉有些怪,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怪在哪里。但不等他多想,便见到南边原上被日光幻化出的那巨大金钵忽然转动起来。这一转,金钵当中光芒大盛,可奇怪的是大地原野乃至那边的群山之中却忽然变得暗淡下来、又渐渐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李伯辰此时虽然能看到,但实在离的太远,也只能看个大概而已。他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见乌黑一片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像起了疹子一样,那些红点又迅速连成一片——火焰燃了起来。
原来之前的黑色是烟雾——被金钵笼住的那一大片区域当中的妖兽,都烧起来了!
但下一刻,原野之上因燃烧而产生的黑烟紧贴地面,如同浪潮一般向两者争斗处滚滚汇聚而去,待到了山头,又陡然幻化成监丑朗部的模样,变作一个硕大的人头。人头再往上腾空而去、到了云层被驱散处时嗡的一下散了,立时将天顶的日光阻断。
日光一去,金钵随之消失。可之前那根将云层搅散的巨棒却没有立即消散,倒像是被云层剪断了一般晃了晃,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