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阖家团圆。
无论是平时在外谋生,亦或是在外为官,甚至是在边关领兵打仗的将领,到了除夕夜,都会尽最大可能回家里跟家人吃顿团圆饭,再守守夜,不消说,这一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候了。
“来,严兄,趁此佳节,我来敬你一杯。”严忠在许府众人里面,自然是年龄最大,辈分也最高的一位,许诚一直将他奉为自己的老大哥,向来是恭敬有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肯定是要先敬他一杯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与敬重。
这感激倒是因为严忠平日里帮家里不少,许夫人生许宁韦和许宁姝这对双胞胎的时候难产,命悬一线之时,多亏了严忠的救助才连大人带小孩儿捡回来三条命,所以,说的夸张点,严忠对许府来说就是救命恩人的位置,更何况他后来又收了许宁姝做徒弟,不论怎么算,在许府众人眼中都是受极尊敬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许宁姝这么个调皮捣蛋的性子,整日里跟着严忠,不知道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这一杯酒怎么能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许诚简直觉得自己闺女就是个活脱脱的麻烦小鬼,整日里不是闯祸,就是在去闯祸的路上,跟着严忠走了这么些年,老大哥肯定没少给自己闺女收拾乱摊子,每每想起,都觉得颇为对不住这位老兄长。
严忠也是难得的十分高兴,毕竟这一家子人跟自己交情匪浅,不说自从妻子徐氏走之后,基本上这家人就把自己当亲人,即便在外面是不回来京都,这家里的人但凡谁有空或者谁顺路,都得送点东西到自己那儿,或者是直接连人一起送过来给自己解闷儿,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很少麻烦别人的人,可以在许府过这么多年的春节。
“严兄年后到了江南,定要写信回来,报个平安不然为弟的就要直接找过去了。”许诚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又在少时父母双亡,至如今,除了同窗之外,可以让他心甘情愿的喊声大哥的人,也就是也就严忠了,所以对于这位老大哥的身体和安全,他还是格外关心的,严忠不想留在京都,到了江南他也是要操心的。
“贤弟,放心,待我安顿好,定然托人带信回来,定不让贤弟为我忧心。”许诚酒量不好,已经有些微醺了,此情此景,严忠也客气不起来了,只能顺着许诚说。
按说晚宴结束之后,是该守夜的,家里面老少男女都要围在一起,至少要守到后半夜,可是鉴于严忠的年纪已高,精神也不济,守起夜也有些力不从心,与人一家子人合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许宁姝自然是不敢拿师父的身体开玩笑,让人搀着师傅赶快回去休息。
小侄子年龄又太小,也是熬不住,还没坐多会儿就昏昏欲睡,大哥大嫂也就带着孩子先回屋,只剩下双胞胎和父母,四人相对而坐,许诚觉得,忙活一天了,这两个小辈儿也该累了,就说:“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守不守夜也无所谓,都回去歇着吧!”说完也不等双胞胎俩人发表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意见,拉着自己夫人就回去,他其实也没什么累不累,也无所谓守夜不守夜,就是不想跟着这俩小鬼头一块儿,毕竟这俩人精神太过旺盛,要是跟这俩小东西一起守夜,今晚就别想睡了。
“二哥,你说,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突然就剩咱们俩了?”许宁姝无不调侃的对着许宁韦说,自己整日里闯祸,不招人待见也就罢了,许宁韦也如此,让她心底生出了一种有人做伴的感觉,可真好!家里一家老小全都跑了,就剩下这俩人坐在火炉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不是很正常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等再过些年,爹娘的年龄也大了,大概率也会回江南,说不定还会和师傅一起住呢,亦或者到处走一走,游一游山水之间,到时候咱们团圆的机会就更少了,估计也就年节能把所有人都凑一块了。”
许宁韦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意外,毕竟平日里也是如此,自己父亲作为一个名望极高的教学先生,整日里除了授课之外,还要时不时的到朝中点卯,忙的时间居多,稍微闲暇下来也大多用来陪母亲了,大哥呢,从前几年中了状元之后,也是越来越忙,一边要帮父亲打理家里面的事务,一边要顾及着朝上的事情,闲下来也要陪陪大嫂和侄子,相处的时间自然也是越来越少了,许宁姝这个小鬼丫头就更不用说了,整日里不着家,严师父身体还好的时候,跟着严师父在外乱跑,甚至半年都不带往家里随一封信的,不到过年都不知道家在哪。
后来严师父年龄大了,不愿意再乱走了,许宁姝一个人也能跑得不见人影,也算是前些年彻底把性子养野了,再改不回来了,所以,平日里家里面大多数都是这个情况,许宁韦反而是见怪不怪了,再过些时日,他也该选择自己的路了,是想跟大哥一起帮着家里打理事务,还是像夏砚一样去从军,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无论那一条,到时候这家里的人都会分的更散了。
许宁姝从小跟着师父在外面,后来师父年龄大了,自己也是在外面,对于这些并不是很明白,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回来,家里人就在这儿等着,在外面玩累了,玩够了,想家了,随时就回来。但从没想过,或许慢慢的,家里人也会分开,且不说生老病死这种无可抗拒的自然力量,只说个人有个人的抱负,个人有个人的路途,就不可能永远都有人等着自己,想到这儿,竟然还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