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生似窥见我眼底烧灼的愤怒,良久,竟慢慢含出一抹笑,凉凉浮现在嘴角。他双睫低垂,好似目光在叹息,弥漫到空气里的全是悲伤,无情扼杀着我的呼吸,连心底的疼痛都被大力撕扯开来。他看着我,突然伸手扶上我的眉心,语气满是歉意和心疼:“我……”
我急急往后去躲,冷下面孔:“大人请自重。”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剑,让我能以我温热的心头血为其开锋。我终是忍不住问他,为何这样对我?任何刀剑都不能斩断我的情丝。当时迟疑的信誓旦旦在此刻像一把刀:“我会带你离开,你等我……”
你等我……反复念叨,恍如施咒。万千繁华,也不及他当时眼中那点琉璃色。于是我一度沉沉入了梦,以为能等到。可惜我注定是自视甚高,由是而无法得偿如愿。
那一线叹息般的声音,在我转身的霎那传来:“姐姐,再等等……”
一壶酒,我让自己醉得稀里糊涂,待酒醒已不知过了几日,只听小入夏了。
阳光在我的窗棱里漏进一条笔直的线,我在其缝隙里竟看见一双眼,灵动如小动物一般的眼,笑得仿佛他也不知年岁——只是由于没心没肺,故而格外快活。
“哎呀,方寸,你快起来陪我玩啦!你可真能耐啊,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一回。”
——他倒是让我宽心不少。
“方寸,你是猪吗,只有猪才爱睡觉。”八皇子趴在半开的窗上故作委屈地嚷嚷。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忍住想要拿枕头丢他的冲动。
他是寻来八卦到我这里的,讲的是他沿途听宫女太监们议论,说新晋升的郝贵人在后花园遇上了颜妃和梨妃,三个女人狭路相逢,你来我往,闹出的那些个徒增笑料的闲事。委实不愧对“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说法。
八皇子边笑边讲,险些就要岔过气,我也不由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可我还未正经笑出声来,又听他说了一句。
“哦,对了!今日可是我三姐大婚呢,皇兄在宫里设了宴席,你快点陪我去看热闹。”
我的神情突然半笑不笑地僵在半空中,又寂寂往下沉成一腔无处宣泄的灰烬。原来,已经是他大婚之日了吗?
柠生大婚,娶的不是我。我怎么还笑得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