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蒋家可以没我,但不能没你!做错了事情,我这个当儿子的替你认罪认罚不行吗?我怎么承担得起家里,娘还盼着你回去呢!”
“住口,无知小儿,国法大如天,要是人人犯罪都是子孙出来硬顶,律法威严何在?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爹……”
蒋大少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爹,随即就直接呜呜哭了。因为他是长跪于地,每个人都能看到,已经二十五六的他瞬间泪流满面,却也没去用袖子擦,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伤心。而之前听张寿说过蒋大少那蠢萌言行的朱廷芳,也不禁眉头微微打开。孝子总是有优待的。
而其他人的最大感受就是——蒋家父子感情真好!齐家大少爷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羡慕。对于自幼就在亲情淡薄环境下长大的他来说,这种父子之情简直不可思议。
其余几家的代家主们,年长的不住偷看蒋大少,年轻的则频频目视蒋老爷。年长的心想自己怎么就没这样一个儿子,哪怕其他方面再糟糕,单单孝顺这一方面也就够让人满意了。年少的心想自己怎么没这样的父亲,不但没小妾庶子,而且在儿子顶罪时却无一点委过之心。
蒋老爷被蒋大少哭得心烦意乱,按照他往日的脾气,早就狠狠呵斥人没出息太软蛋了。可如今这种关头,从前因为年纪小偏爱几分的次子和幼子面都不露,长子却四处奔走,他哪能再把孝顺却有点蠢的蒋大少往火坑里推?
当下他义无反顾地重重叩首道:“之前草民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将军所言四大罪,草民全都认承,只希望能给犬子思源一个带着蒋家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一天的案子,百姓虽说没能获准旁观,但县衙里差役小吏却很多,因为朱廷芳授意,有差役不断把堂上各种细节悄悄传递到外间看热闹的人耳中。
于是,那些聚集到长芦县衙之外的沧州百姓很快就知道,虽说蒋大少愿意替父受罚,然而蒋老爷却坚决不同意,竟是在堂上力陈长子对前事一无所知。
堂上朱廷芳最初所言四罪,蒋老爷虽也认承了下来,但最终朱廷芳拿来处置他的,却是业已完全查实的其中第二第三两条。至于烧毁民宅,激变良民,已经被齐家家仆出首,大半由齐员外去背了,蒋老爷算是逃过一劫。可即便如此,越诉这个罪名,仍旧够他脱一层皮的。
“凡军民词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本管官司,辄赴上司称诉者,笞五十。若迎车驾,及击登闻鼓申诉。而不实者,杖一百。事重者,从重论。得实者,免罪。”
张寿这两天虽说紧急看了一遍大明律,但要像朱廷芳在堂上对律条的倒背如流,他却做不到。听到这样一条,虽说昨天和准大舅哥商议过蒋老爷怎么判,但朱廷芳毕竟没有说明白,此刻他在心里一算,就知道蒋老爷告大皇子哪怕给算成半虚半实,至少也得挨上五十杖。
然而,外间堂上的朱廷芳,却还没把话说完:“而于长安左右门等处,自刎自缢,撒泼喧呼者,拏送法司,追究教唆主使之人,从重问拟。你虽不是在长安左右门等处自刎自缢,但在钦差一行前意图自戕,却是罪证确凿。”
“越诉不实,自戕要挟,本当从重论处,但念在大皇子此前在沧州,确有劣迹,再者你有孝子一心赔补,便从轻发落,来人,拖下去杖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