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他本来就腼腆,这笑容纯真而干净,不知不觉就有几个年轻人也靠近了过来。而纪九很清楚,皇帝肯放人到九章堂,张寿肯收人进九章堂,肯定是并不希望这些同学真的就拿人当皇子,敬而远之,因而就笑着说道:“三皇子,自从在半山堂一别,转眼就挺久了……”
“不是三皇子,是郑鎔。”三皇子一本正经地纠正纪九的称呼。
想到就连张寿也不大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三皇子那腼腆的脸上就显得有些纠结:“平时你们都可以叫我名字没关系的。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从前我在半山堂的时候,同学和现在不一样,大家不肯叫也就算了。如今九章堂里不论出身只说学问,我又年纪最小……”
絮絮叨叨说到这里,他就把心一横道,“我就希望大家把我当成普通同学那样看待!”
这话虽然带着他的殷切希望,然而,别说其他那些面面相觑的年轻人了,就连纪九也唯有苦笑,随即就无可奈何似的解释道:“我觉得,三皇子若是要大家直呼你的名字……不妨从老师开始?只要老师肯这么叫,大家当然也可以照着学,对不对?”
纪九虽说是庶子,但他素来就很擅长待人接物,此时他这一说,那几个围过来的年轻人顿时附和不迭,等看到三皇子那脸上露出了明显丧气的表情时,好几个人不禁都想到了那些熟悉的孩子——从自家的兄弟,到邻家的孩童……一时间,距离感仿佛降低了许多。
此时此刻他们占据的,却是他们的前辈——九章堂二年级监生曾经的课堂。这也是完全没办法的事,毕竟,九章堂重开之后虽然经过修缮,虽比国子监其余六堂略小,但容纳区区几十个人却也绰绰有余,然而,要把九章堂一隔二甚至一隔三,那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在,二年级的监生如今那是香饽饽,早已经在各方面展开了实习,也不至于和一年级的后辈们抢课堂。只不过,除却张寿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长久,其他人多半都没想到这么深远,此时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扎堆,你一言我一语,喧闹得不得了。
而当张寿带着陆三郎进来时,他见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赶忙落座,他就开口说道:“如果有对排座位不满的,那就去找你们师兄陆三郎。这是他安排的,不仅仅按照年纪长幼,还按照身高以及视力好坏,这也是之前在录取之后,他让你们一一登记信息时就想到的。”
陆三郎很享受众人那倏忽间集中在身上的敬畏目光。
见没有一个人质疑座位安排,他就挺起胸膛,摆足了前辈的架势,和蔼可亲地说:“各位师弟,你们都是读过《葛氏算学新编》之后考进来的,比之前的师兄们基础更好。希望你们日后能好好钻研学问,不要辜负了老师厚望,争取一代新人胜旧人,胜过我们这些师兄。”
“还有,大家年纪不一,更要彼此爱护,须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要看三皇子年纪小,他之前的入学考试发挥如何,你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不要觉得他真实学业水平未必高过你们,要知道,他一开始就是从葛祖师的新体系开始学,基础很扎实。”
要不是见过这小胖子无数种面目,张寿还真觉得这大尾巴狼装小绵羊真是挺在行的。
而在不少人一面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陆三郎,一面偷看自己,虽说和人不算太熟,但自忖总比其他人熟一点,三皇子突然就站起身来,竟是很严肃地举手一揖。
“陆师兄刚刚这么夸我,我实在是愧不敢当。日后我有不懂的,一定向陆师兄,还有其他各位求教。但是,今天我也有一件事相求。既然是在九章堂,老师也好,陆师兄你也好,以后能不能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