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天下之力而供君主片刻欢娱,他宇文家是将朕当做了前朝末帝?”
说起宇文氏这一脉,皇帝又不免想起来自己那个令人头疼的庶妹,“人都说外甥肖舅,朕瞧着有几分道理,咸安近来也不消停的,不知道在南内侍奉双亲与夫君,在外头三番两次闹出笑话,亏她还是个女儿家!”
咸安是个荤素不吝的,平日里有阿耶和宇文太妃宠溺,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只能给南内几分薄面,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偏偏她现在同温嘉姝往来亲昵,这就是拂君王逆鳞的事情了。
“明日便叫人去传朕的口谕,让她自己先行回京,同驸马在南内少住一段时日。”
敏德有些为长公主惋惜,往常长公主随驾游玩也不曾带驸马同行,圣上也没有降过罪。大约是这次献女又惹了圣上弗悦,连九成宫也住不得了。多亏他没把话给宇文大人说准了,否则来日举荐嫔妃非是逢迎,而是忤逆了。
“咸安恋着道观,无非是惦记云麓殿的美酒盛景,”圣上沉吟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唇边隐隐有了笑意:“连帕子上都要绣桃花……明日再叫人折些桃花插瓶,连带两盏葡萄酒一起送过去,她应该也会喜欢的。”
这安抚性的赏赐聊胜于无,桃枝插瓶放不过几日,葡萄酒窖藏不易,区区两盏不值得费力运送,长公主怕是不会带了这些回长安。
不过这些,同敏德没有什么干系,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长公主行事放肆,圣上小惩大诫也不为过。
砚里的墨所剩无几,敏德眼看圣上又用紫毫蘸了些许,便知今夜圣上大抵是不会睡了,他殷勤拾了墨条,仔细立在一旁研磨伺候。
中书省新送上的奏折不算太多,圣上批了紧急军务后,心下松泛些许,取了几张上好的红笺临摹诗句。敏德偶尔瞥见皇帝所书,满满的一张纸上全是一句王右军的文。
“兰亭花无序,此后莫相离。”
圣上对王右军的字一向是极为推崇的,但还没有见过天子会对一句诗如此爱不释手。
敏德低头不再敢看,圣上却将写好的红笺放在桌边晾晒,蓦然唤他,“敏德,你觉得王右军这句如何?”
“右军文采斐然,大家手笔,果然不凡。”他不知道圣上为何会喜欢这句,但只要是圣上喜欢的,总不会太差。
圣上面上欣然,注视着满纸小楷,眉眼温柔,“自然,她的眼光怎么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