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惊蛰,春雷乍动,浓云遮日。
通往东河县的官道上,雨丝交错如织,密密匝匝地往下落。周遭寂静,只有一辆黑漆榆木马车冒雨前行,斜风泠泠吹得车把式险些睁不开眼。
拉车的白马趟过水洼,车把式趁着间隙飞快地抹掉面上的雨水,孰料车轱辘碾过洼地里的碎石块,猛地发出嘎吱声。霎时间车厢前后晃荡,马蹄惊掠,溅起不小的水花。
林琬就是被这阵突然的摇晃惊醒的。
待她脱离噩梦放平呼吸后,纤手轻轻撩开右侧的绛朱流苏帷裳,立时一股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倒叫她原本昏沉混沌的脑袋清明了几分。
“姑娘,外边风大雨急,南方的倒春寒厉害得很,您仔细着凉啊。”坐在旁边的兰薰赶忙将掀开的帷裳闭严实,又用铜勺从脚边燃得正旺的炭盆里舀起尚带余热的碳灰装到一只越窑白釉手炉里,直到温度刚刚好才将它塞到林琬怀里。
林琬的长睫上沾带到了点雨水,眼皮子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她满脸恹恹地抱着那只手炉,后背僵硬地靠着车厢木板,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划过手炉上雕刻的青莲花纹,愣神许久。
虽然诈尸回来已三月有余,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死而复生如此荒谬离奇的事发生。
上辈子的她溺水而亡,在水中慌乱地挥动双臂,拼命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的窒息绝望之感似乎还没走远,再次睁开眼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五岁。
林琬出身极好,爹爹是当朝的礼部尚书,作为家中嫡幼女,自小衣食无忧,被全家人捧在心尖上。长大后如愿嫁给心仪之人,成婚十年生活安乐悠闲。上辈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未曾有过任何挫折磨难。汴京城中人人皆羡慕,称她是万事顺心的如意命。
说实在话,她对自己上辈子的生活也满意得不得了,哪怕鸡蛋里挑骨头也少有瑕疵。
她想不通老天爷为何要大发慈悲又给她一次机会,可她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害怕如今不自觉会做出什么不当举动,反而破坏现有的幸福生活。
因此,诈尸回来的三个多月林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不敢擅动,每日一丝不苟地严格按照上辈子的活法继续活着。
然而眼下她却正在做一件完全违背初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