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见到慎娘,陆缈心里有些忐忑。她还记得是慎娘去了村子里把她们带走,那时候她那么飘然美丽,和贫穷的村庄格格不入。跟着慎娘回来的时候,陆缈没有看清过她的脸,直到现在记得的便是她裙摆上绣着的梅花,如同冬日里最别致的那一朵,凌寒盛放,姿态独绝,永不凋谢。
慎娘和燕绥坐在一起,只那么一眼拂过陆缈都像是施舍。燕绥用纨扇挑起陆缈的下巴,右脸上密布的红痕实在碍眼。
“啧,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脸,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弄的啊?”燕绥似乎很痛心的问,可陆缈分明从那双眼里看见怜悯和戏谑。是了,她们不是什么圣母,没有菩萨心肠,她这样的人在她们那里或许只算是个消遣。
“回燕绥姑娘,许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她答得已经很自然了,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就是误食了东西,没有其他的原因。
只有选择忘掉一些东西才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能够坐在这的都不是什么傻子,这样的说辞也没人信。
南嘉还记恨着方才甘棠嘲弄她,这会把气都撒在陆缈头上了,“你也是个蠢货,这样重要的日子白白毁了脸,日后怕也只能替咱们的婢女浣衣巴结了。”
毁容了的人在朱颜辞镜楼只能做最下等的婢女。
燕绥似乎想起些什么,微微抬起下巴,道:“我记得那里也是不缺人的,看她这样子什么也不会,没白的叫她洗坏几身衣裳,依我看,撵出去吧。”
陆缈瞳孔微缩,身子又开始颤抖,从朱颜辞镜楼被撵出去是什么下场她知道,这乱世当中贱籍出身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轻视,一辈子抬不起头,便和她阿娘一般,即便嫁了人还是要被折辱。
“还请慎娘饶过我这一回!”陆缈重重跪下,膝盖接触地面的闷声很大,甘棠忍不住看过去几眼,小姑娘抖得跟筛糠似的,怕是真叫燕绥她们给吓坏了。
别人不知道,甘棠心里跟明镜一样。燕绥这人最是心好,看不得人家在乐坊里受罪,若是有机会便往她情郎那里送,当个普通婢女也比在乐坊里好。
大家心里都明白,叫的好听一点是乐坊娘子,说难听些,一样是贱籍,以色事人奴颜媚骨,比起青楼里的好不到哪里去。
甘棠见陆缈没转过来这弯,唇角勾了勾,罢了罢了,谁叫她毁了人家的脸呢,帮一回也无妨。
“我说小丫头,你这么不仔细,待在楼里日后可是有你受的,倒不如出去了以后做点营生,自由自在的,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