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热液。

    男孩断线傀儡般委顿在地,他仍有一些力气,指尖牢牢抠在喉头,挣扎着想将豁口掐紧。

    但他已然活不成了。

    昏暗囚室中静得只能听见嗬嗬残喘,是血呛进了喉管,一盏残灯映着墙上颤抖的阴影,细瘦的肢干被光影拉长,像只垂死不甘的长腿蜘蛛。

    然而没人能分出精力怜悯,方才动手的壮汉正提着刀向囚室另一端走来,他挑剔着下一个祭刀的逃奴,肆意如挑剔猪狗。

    换作当年,这点小菜连投喂魔兽都不够。凡人在修者面前不过草芥,就是屠城炼器的在魔修之中也不算少数,随手杀几个凡人那叫基础修养。

    谁知三百年前突然横空出世个疯批剑修,一人一剑打穿魔界,把当时的魔君摁在脚下踩。世人还以为他走的除魔卫道,没成想转头又把乘机清剿的正道给揍了,硬是逼着正邪两道捏着鼻子认了什么劳什子和谐共处协议。

    正道或许还能缓慢接受,但对于习惯了丛林法则的魔修,此举不亚于将择人而噬的豺狼训为家犬。

    好在凡人的心肝未必就比魔修纯善到哪去,明面上魔修对凡间界的残杀少了,暗地里与虎谋皮的凡人却不缺。光是这小小的烟花之地就不知埋了多少枯骨,只要不闹出大官司,纵使修士长了个狗鼻子也断断根除不尽。

    眼下正是拿逃奴立规矩的时候,穆老三嗤笑一声颠了颠长刀,决定先杀了那个挡在最前头的小崽子。看着倒是个好皮囊,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当真有魄力,溅了一身血也不声不响的。

    “小崽子,”也许是今日见够了血,穆老三难得有兴致开口,“你是个硬骨头,允许你自己挑个死法。”

    被点名的顾昭缓慢眨了眨眼。

    他将将来得及侧过脸去,此时血珠将坠未坠地勾连在眼前,无端染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此时回过神,只觉手腕被身后的少年攥得生疼。

    “你别过去!”

    只这短短几日,足以将富贵乡的小少爷摔落凡间,郑天河死死攥紧同伴,他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家出走,和现下的惨境相比,爹爹的板子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