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元和杜青听到消息的时候,顾凤梧在灵堂外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两人想上前去扶她,但顾凤梧的态度很坚决,只是轻微的抬了抬手拒绝他们的搀扶,眼睫轻扇去眼泪,终于还是跨进了灵堂里。
顾凤梧没有去碰温去尘的遗体。据说人死后,灵魂剥离身体的过程非常痛苦,不能随便碰触。而且,她也不敢去碰触。
她定定站在蒲团前,目光落在遗像上,思绪却飘到了四十多年前初见温去尘的模样,那时他刚过而立之年,还愿意穿着衬衣长裤,刚一出现就是一身的正气。从土匪手中救下她的时候也不看她,只脱了衬衣劈头盖脸地罩在她的头上,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她以为他是非礼勿视,是不好意思,所以她既羞愤又安心地遗失了自己的一颗心。等到了后来,才知道他其实也有曾为别人执手画眉的时候,一颗心早已来不及收回。
四十六年,半世情殇。
“知礼哥哥……”顾凤梧身形一晃,终于还是叫出了那个魂牵梦绕多年的名字。
温知礼,这是温去尘上了族谱的名字。这个名字后来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已经在动乱的年代香消玉殒的死人。为了那个人,他自请从温家族谱除名,并且立誓终生不娶,自此再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即便是温去尘生前,顾凤梧也没有叫过。
顾凤梧跪在蒲团上,将头深深埋在摊开在地上的掌心,任由泪水冲刷着手心掌纹,就这么一跪不起。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糅合了克制还有理性,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就在别人以为她一会儿就起来的时候,竟传出她悲恸欲绝的哭声。
没有嘶喊,没有话语,就是很悲恸的大哭,却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流露出一种酸涩之意。有人跟着叹息,有人忍不住低头抹泪,就连灵堂一边跪着的三个孩子都眼泪滚滚地往下掉。
霍锦西也酸了鼻子,左手紧了紧,和她一般高的顾镜禾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只手指微微用力。
霍锦西:“……”
这么无动于衷的嘛?
但霍锦西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牵着他去了后院自己暂住的房间里。顾镜禾一如他看上去那样清冷安静,进了房间之后就在桌子边上一站,没有开过一次口。霍锦西看着他那一身的脏乱,忍了又忍,还是拿了早上自己刚用过的梳子给他梳了梳头发,又舀了瓢水给他擦了擦脸,将他简单地收拾了下。
出乎意料的,顾镜禾居然也安静地由她摆弄——她还以为这孩子就算不把她推开,也会拒绝她的摆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