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今天来得很早。
他坐在她往常坐的位子上,看着眼前非黑即白的世界,垂着眼睫。
他今天没有扎马尾。
因为她有一次委婉地告诉他,他的马尾抵着她的腿有点不舒服。
铂金色的头发散在椅子背上,罗兰伸出手,捻起头顶上掉落的一片小花。
这片小花是什么颜色的呢?
罗兰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分辨色彩。
他能够看到湖面吹起的风,泛着涟漪的波澜,暖橙色的下午时分的太阳,落在长椅上的花。也能够看到他记忆中一直想见到的那双湖绿色双眸。
罗兰从被抛弃的时候开始,就非常厌女。看到少女,他会由心而发地畏惧、逃避、胃部作呕。
被她领养的前几个月,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她其实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母亲。她做饭并不好吃,手脚也并不勤快,从来不会帮他洗衣服、叠被子,家务活固定两个人对半摊。
“我不是你的母亲,”她用指甲戳着罗兰的额头,“别叫我妈妈,听上去就跟老。叫我姐姐,听见没有?”
罗兰的额头被戳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浅浅的指甲印。
罗兰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她撵出去干活。在餐厅端盘子,在面包店做销售员,为有钱人家的花园除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干过不少。不仅如此,他每天白天干活回来,晚上还要接着学习。
她会扔给他厚厚一叠书,然后靠在床头入迷地看着街头巷尾流传的话本,吩咐他背不完就不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