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婆子继续讲道:“他叫我一声婶婶,我们便当真拿乔了吗?这五百两银子定是退不回去的。若是咱们还留在这里,狼来了,伤了咱们自己先不说,若是伤了村里人呢?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到时候不用咱们自己搬,恐怕村里人直接将咱们赶出去,你们忘了你们外叔祖当初是怎么离开村子的了吗?”
当初梅崇岭离乡,还只是因为“不祥”,而今她们家的存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村子的安危,村民们定不会轻易放过。
“眼下是因为家家都在秋收,还没缓过气来和咱们清算。咱们主动提出来搬家,还能留有情面,将来回来走亲访友,大家仍是邻里亲戚。若咱们家是被赶出去的,届时又该如何回来祭祖?”顾婆子又道。
这一席话,说得全家人无一人吭声。
顾乔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她家的处境竟然已经如此艰难了。
“可是奶奶,我好舍不得。如果我们搬走了,小团子以后是不是就找不着家了,它……”想到这里,顾乔鼻头一酸。
顾婆子将她揽进怀里,“傻孩子,小团子夹在咱们与它的族群当中也为难。缘分终有尽时,这是天意,咱们哪能拗得过老天爷呢?而且你想想,等咱们进了城,你沈昭哥去官学读书是不是更方便一些?还有小晚,还可以跟着你秀姨学做针线,对不对?”
顾乔垂眸,一颗泪就滴到她奶奶的袖子上。
她曾经还想着要去城里开酒楼做大生意呢,可真当手上攥了五百两,又有本钱又能进城的这一刻她却退缩了,这算什么?
想到了这里,她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顾婆子不免又宽慰了几句。
要真说不舍,这院子里最不舍的其实是她。
自嫁到这顾家村来,已三十余载,她在这里与顾盛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又生下儿子顾熹,之后看着儿子一天天在这院子里长大、成人、娶妻、中举,再到后来叛军入村,老头子被杀、正房被焚,又与儿媳梅氏、孙女巧儿支撑了这么些年岁,至如今日子方才逐渐变好。
这院子,几乎见证了她这一生啊。
她原以为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厢房的床上咽气,却不想天意弄人,逼得她不得不搬家。